无墨

妈妈,我不要爱了,让我离开吧。

未曾谋面(土三,含大量近妙,冲神)


冲田三叶,心地善良,性情温柔,有点无伤大雅的小腹黑,长相称得上是如花美眷。家庭美满和睦,丈夫体贴,弟弟孝顺,虽然因为身体原因不便于生孩子,但好在侄子侄女活泼可爱。这样一个人,在哪儿都能算是半个人生赢家了。而她的一生中非要说有什么遗憾,就是一次又一次与土方十四郎失之交臂吧。

土方十四郎,人帅不狗,走在路上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可惜沉迷蛋黄酱无法自拔吓退了一大群小姑娘。工资也不低,姑且算是有钱人。可惜他的工作相当于在刀尖上舔血,一个弄不好就没命了,也因此即使偶尔有愿意接受他的怪异食癖的女孩子来告白,他也毫不留情地拒绝。而冲田三叶,算是他长达二十多年的零感情史中的一朵美丽的意外。

土方第一次见到三叶时,他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那时他陪着好友近藤勋去参加一个名为聚会,实则搞事的饭局。那次来参加的人,差不多就是往后土方交际圈里最熟悉的老友了。不过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所以看着眼前一群人群魔乱舞,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来参加聚会的人有十来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近藤勋、冲田总悟、坂田银时、志村妙、神乐、桂小太郎、月咏、猿飞菖蒲、服部全藏,他和三叶。好像还少了两个,哦对,还有志村新八和山崎退。

个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主。

在一群比汉子还能闹事儿的女生里,冲田三叶的存在简直是一股清流。于是土方不由自主地往三叶的方向靠了靠,一个没注意,眼睛就粘在她身上了。冲田三叶大概是察觉到了土方的视线,竟也扭过头看他,朝他一笑。土方发现了这抹笑容,甚至慌了神,感觉自己的脸烧起来了。

可那笑多令人喜欢啊,那是三月里的樱花吻上你的唇瓣,是六月里的清风拂过你的脸颊。

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来回应三叶的善意。好在她不是多在意这些的人,才没让土方给她留下不苟言笑的印象。

聚会开到很晚才结束。他开车送那些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的家伙们回家时,终于与冲田三叶说上了话。他们两是这场聚会里唯二滴酒未沾的人,哪怕是年纪还小的神乐,也在冲田总悟的怂恿下喝了几口。

“你....你好。”一向爽朗的土方此时舌头像打了结似的,吞吞吐吐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本身就不是太擅长和女性说话的人,更别提是在单处的情况下——如果后座那个醉鬼冲田总悟不算在内的话。

“你好啊,不用那么紧张。”三叶看着他,竟觉得这模样有几分可爱,“我叫冲田三叶,是总悟的姐姐,他平常受你们不少照顾呢。”“啊嗯,我是土方十四郎。常听那小子提起你,说是有个特别好的姐姐。”土方尽力组织语言回应她,试图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至于为什么那么在意三叶对他的看法,他没有细想。

殊不知,从第一眼开始,他就被三叶安放在了心上。

从此,岁月扶摇。

他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时不时被从后座传来的“土方混蛋离我姐姐远点”的吵闹声打断。每当这个时候,他们总是无奈一笑。

无法相视而笑,是因为土方在开车,必须一直注视着前方。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密密地全是汗。

土方把冲田姐弟送到他们居住的小区,他提议自己来背总悟,三叶在前面带路就好 ,却被三叶委婉地拒绝。他本身也不是太过热情的人,仅仅第一次见面而已,他还做不到厚着脸皮装作听不懂三叶话里的意思,执意要送他们,这样太过逾矩。

幸好冲田总悟还保留着一点清醒的意识,勉强还能向前走。三叶在旁边搀扶着他,一路向前。土方就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走远,忽然想起总悟说过自己父母早逝,他从小就是三叶带大的。所以之前他未曾谋面的岁月里,三叶也是这样,独自一人肩负如此的重担吗?要怎样的决心和勇气,才能让这么一个柔弱的人,撑下生活扔下的一块块巨石。

他心中突然燃起一团火,他不知道该怎么熄灭它,于是干脆忘记为自己制定的一系列规定,像个孩子一样,大喊着她的名字,跑到她的身边。

漫天星光洒下,落于大地,也落在他们身上,在路灯的刻意引导下,连成一条条线。

至此,密不可分。

第二次再见,是在近藤勋和志村妙的婚礼上,他和三叶分别作为两方的伴郎伴娘出场。婚礼是西式的,听说是阿妙一手操办的,近藤就负责看着他媳妇儿傻笑和买单。

婚礼开始时,近藤站在台上,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红毯的尽头,连旁人和他说话也没听见,让作为主持人想借新郎活跃气氛的坂田银时差点气得把话筒砸他脸上。

当新娘出现时,整个会场都安静了。在大部分人心里,阿妙是个脾气不好而且只会做黑暗料理的暴力女,但穿着婚纱的她,笑起来明艳动人,眉眼里有藏不住的温柔。近藤几乎是在看到她的第一时间就热泪盈眶,又死死撑着不让眼泪掉出来。他事先也并不知道阿妙会以什么形象出场,她一直瞒着,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也并不担心自己挑选的婚纱近藤会不喜欢。毕竟两人都心知肚明,无论阿妙变成什么样子,她永远都是近藤心中最美的女人。

他眼中的星光,一直为她点亮。

阿妙的父母也都已去世,领着她走过红毯的,是一个叫尾美一的男人,从小就照顾着她,如兄长一般。近藤看着她从红毯那一头一步步走来,头纱上的点点亮片被灯光点亮,满天星河都降临在她的身上。如果不是银时极力阻拦着他,他现在可能已经直接冲过去抱住阿妙了。

阿妙走到他的跟前,微笑着向他伸出手,他轻轻握住。尾美一拍拍他的肩,说:“以后咱的阿妙就交给你了,要好好待她啊。”近藤不住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阿妙在台上站好。

“咳,近藤作为新郎有什么想对阿妙说的呢?”银时有模有样地把话筒递到近藤嘴边,询问他。“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近藤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谢谢你给我了信心,谢谢你没有因为我的死缠烂打讨厌我,谢谢你对我独特的温柔,谢谢你即将带给我的家庭,谢谢你让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成为现实.......所有一切,都谢谢你。

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这句话,近藤才停下,然后慎之又慎地面对阿妙说:
“我爱你。”

阿妙一直注视他重复“谢谢”,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而这句突如其来的告白,瞬间就让她红了眼眶。她别过头去:“真是的,一个大猩猩搞这么煽情干嘛。”话里还带不易察觉的颤抖。

神乐坐在台下,被气氛感染,忍不住也红了眼眶。冲田总悟瞅了她几眼,又看看近妙两人,凑近悄声对她说:“China,你这么爱哭啊。”神乐抬手抹掉眼角的泪,然后一巴掌拍在冲田总悟的头上,朝他嚷:“呸!你不懂,这是lady的情怀!”冲田总悟沉默一会儿,伸手擦掉她脸上余下的水痕。

“那你,想要一场这样的婚礼吗?”

神乐瞄几眼四周的花团簇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才不,我结婚一定要办中式婚礼阿鲁,就像我爸比和妈咪那样!”

“.......”冲田总悟罕见地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低语一句,“果然是个笨蛋啊。”

“你说什么呢浑小子!”神乐瞪他,又见台上已经开始交换戒指了,急忙让他一起看台上,“哎哎哎臭小子你看,大姐头要和猩猩交换戒指了阿鲁!”

台的一侧,三叶拿来戒指盒,把女方的那一个交给土方。她注意到土方的紧张,安抚一般地朝他笑笑,凑近他耳边低语:“一起给他们一场最棒的婚礼吧!”土方看着她,愣了几秒,忽然轻拍她的头,然后向台上走去,头也不回。

自然也没有看到三叶迟来的红晕和压都压不下去的甜蜜笑意。

土方走到台上,将戒指盒放在近藤手上,近藤狐疑地瞅瞅他,悄声说:“十四,你怎么同手同脚地走上来?”土方瞬间僵住了。近藤却不再在意他。此时阿妙已经拿出戒指了,他也急忙打开戒指盒。

近藤一手拿着戒指,一手捧着阿妙的手,把戒指慢慢套了进去。钻石在灯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辉,衬得阿妙的手更加白皙。阿妙也握住近藤的手,缓缓把戒指套进。

交换戒指后,他们相拥在一起,并肩而立,在旁人的眼里看来,是如此完美的一对璧人。而在他们心里,他们两人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就像是鹰破壳而出,即使有过艰难的日子,最终也能翱翔于天际。

比翼双飞。

台下的宾客都沉浸在这一刻的感动中,只有冲田总悟盯着冲田三叶看,心下暗自嘀咕,姐姐怎么笑得那么泛滥,是好朋友结婚太高兴了吗?嗯?土方混蛋怎么脸红了?还没想清楚这其中的关系,他就又被神乐一个爆栗拉回了现实。

“China,你干嘛啊.......玻璃剑的头可是很脆弱的。”他揉揉被打的地方,抱怨道,却发现手被人悄悄握住,是一个很软、小小的手。

真是的....... 他不动声色地加了力道,与那人十指相扣。

完了,我也泛滥了。冲田总悟眉梢眼角都带着笑,这样想。

那次婚礼后,土方和三叶交换了联系方式,也会互相发发短信,打打电话什么的,话题多是与总悟相关。两个人的心性里多少都带了点慢热,所以即使算是常联系,也不甚了解彼此。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直到总悟毕业才结束。

那天三叶邀请土方来咖啡馆叙叙。土方接完电话后整个人洋溢着一种莫名兴奋的气息,如果他是个有着少女心的小姑娘,此时可能已经在床上抱着被子打滚了。让过来给近藤送饭的阿妙也惊了一惊,“他吃错药了?”“可能是蛋黄酱吃多了吧。”近藤打开饭盒,安详地咽下黑色鸡蛋烧。

约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三叶一早就到了咖啡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土方也已经到了。她低头看了看表,哑然失笑,这比他们约定的时间要早半个小时。

“土方先生,你好啊。”三叶坐到土方对面的位置上。土方向她点了点头,“冲田小姐。”

“哈哈,不用这么拘谨的,叫我三叶就好。”三叶笑着说。“冲.....三叶,你也可以直接,称呼我的。”

“那......十四郎,你点过什么了吗?”

“还没,我打算等你到了一起点的。”

“这样啊。”三叶叫来服务员,“十四郎,你要点什么?要咖啡吗?”

“我随意,你决定就好。”反正到最后都会变成蛋黄酱的盛宴,他暗自想。“那就来两份抹茶蛋糕。”三叶向服务员示意。

等服务员走远后,三叶从包里拿出一瓶蛋黄酱,递给土方。土方有点懵,不过出于对蛋黄酱的狂热,他条件反射地接了过来。“哈哈,十四郎果然很喜欢蛋黄酱呢。”对面三叶笑弯了眉眼,她听近藤说土方是狂热的蛋黄酱爱好者,正好她想给土方带点谢礼,就有了这一幕的发生。

土方低头一看,发现手中的蛋黄酱竟然是高定限量版,他当时都没有抢到一瓶,他瞬间欣喜,“三叶,谢谢你!” “是我应该谢谢你对小总的照顾啦,你喜欢我就放心了。”

认识土方的人大都觉得他是一个冷静成熟,带点脾气的人,再熟一点的,就翻个白眼说是有点脑子的蛋黄酱白痴。而到了三叶这里,从第一面开始,土方就有着遮掩不住的少年心性,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困扰。冷静也有,但似乎更容易紧张。棱廓有些许锋利,可是总觉得,十四郎是特别特别温柔的人呢。

服务员恰好将蛋糕端来,放好蛋糕后他突然抖了抖,啊......春天又到了吗。

后面发生的事除了土方和三叶谁也不知道,不过大家知道的是,三叶来警局探望跟在土方后实习的总悟的次数直线上升,土方被冲田嫌弃的次数也成倍增长。来找近藤抗议的人也越来越多,说是“鬼之警佐”都有桃花运了,他们也要去找女朋友。

对此,土方和三叶的回应都只是笑笑,“好好工作(啦)。”

虽然两人话是这么说,但是其他那些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土方最近又接到了一个任务,执行地点就在他和三叶初次“约会”的咖啡店旁边。他想了想,决定完成任务后去给三叶带块蛋糕和辣椒酱,顺便.....把一直拖着没做的事也一并了结了吧,省得有些人胡乱猜测。

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他忍不住偷笑起来。

可到底是天不遂人愿。

也许是前些日子顺利得过了头,这一次就被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任务比土方想象中的要艰难许多,收到的消息出现了误区,小队死伤人数过半,他也受了重伤。

医院里,急诊室还亮着红灯。躺在急诊室里的,是负责这次任务的队长藤田,他本来已经能够全身而退,却为了掩护一个下属,而被枪击中。

而他想要救下的那个人,在来医院的路上,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等到土方在病房里醒来至可以下床走动,他第一个外出到达的地方,就是那位队长的葬礼现场。他站在门口,怔怔地向里望去,看到的是藤田的妻女跪在棺材旁痛哭的样子。他扯了扯嘴角,却拉到了伤口,“嘶,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再转头去看,是藤田模糊的夸张到有些滑稽的笑脸。土方最初进入警局时,在近藤“以权谋私”时,都是跟着藤田出任务的。明明那时候他还是个笨手笨脚,不机灵的菜鸡,在跟着藤田出任务时,却很少受伤。

原因很简单,藤田总是会冲在最前面,掩护所有人,对新人就更加护着。偶尔也有人对这种带队方式表示不满,藤田只是露出标志性的笑脸,“嘛,小伙子的未来可比我这个大叔要重要得多啊。”

在藤田又一次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后,土方硬抓着他问为什么总要冲在最前方。藤田抬了抬受伤的手臂,苦笑着说,“总要有人冲在最前面的。警察的职责是保护民众的安全,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们的安全。也许我们所取得的成绩现在还不能被放在明面上,但是我相信,这个社会一定会迎来真正意义上的盛世太平。等到了那天,还得拜托年轻人替我看着啊。”

耳边的哭声开始变得沙哑,到最后近乎绝望。藤田的女儿不住地呼唤着他,可回应她的,只有大堂里稀稀落落的抽泣声。

总是要有人冲在最前面的,可是保卫他人牺牲自己的结果,为什么要她们来承担。土方垂下眼,死死攒紧了拳头。

“十四郎......”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土方回过头去,三叶沐浴在阳光下,有几缕柔软的栗色发丝垂下,眼眸里闪烁着温柔如初的关切。她伸出纤细的手,似乎想要拉住他。

土方微微侧了身子,与她擦肩而过,“和你没关系。”

他头也不回地,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地上断断续续落了一些水痕,很快又被晒淡了痕迹,犹如光阴簇簇,不可再寻。

土方和三叶曾一起经历过的日子,忽然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一切归于尘土,没了声息。

三叶没有来问过土方为什么会突然转变了态度,也很久没有再和土方见面。过去除了工作时,他们经常会碰面,而现在,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放弃了刻意。

令土方意外的是,没有一个人对这种现象的戛然而止表示疑惑,甚至连冲田总悟也没有,那段时光仿佛真成了一场梦。如今,梦醒了。

他坐在沙发椅上,身子向后仰,空气里被阳光折射出淡淡的灰尘,土方想伸手去抓,但除了紧握的拳头,他什么也没得到。

这几天他恍神得越来越频繁,时间也越来越长。近藤以为他是被藤田去世的事刺激了,就给他争来了几天假期,让他出去散散心。临走之前近藤突然拿出一个小纸袋交给他,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交代他要好好休息,记得看纸袋里的东西。

要是以前,有了难得的休假土方一定会高兴地计划安排,也许是去采购新出的蛋黄酱,也许是叫上几个死党出去玩,也许是陪三叶逛逛街、说说话.......可这次的休假撞上了工作日,那群二百五不是在工作就是忙于考试,蛋黄酱的储藏也绰绰有余。土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专卖店看看蛋黄酱有没有新出的品种。至于纸袋里的东西,回来再看也不迟。

因为是工作日,专卖店里的人也比平常少一些,他逛了一圈,发现确实新出了一种蛋黄酱。他拿起瓶子看了看,这和三叶第一次送给他的那瓶限量版蛋黄酱如出一辙。

他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比三叶的那瓶要多加了一点配料,他恰好对它过敏,碰不得。土方最终选择放下这瓶蛋黄酱,去挑别的口味。

结账时售货员微笑着说,“先生,您的消费达到了一定额度,这是给您的赠品。”土方看着她的笑容,莫名觉得太过公式化,还是三叶的最好看自然。

“先生?”售货员疑惑于他的迟迟不动。土方顿时反应过来,接过赠品,是一瓶辣酱。土方弯了弯嘴角,买蛋黄酱的赠品却是瓶辣酱,不管怎么看,这种搭配也太诡异了些。这时候他就忘记了几个星期前,他还因为经不住某人的诚恳推荐,尝了铺上蛋黄酱混合辣酱的三色丸子。当然,尝试结果就是他拉了三天的肚子。

这一次售货员没有再提醒土方的突然怔住,毕竟还无其他人来结账,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这位先生要是喜欢,就让他多呆会儿吧。她看了看土方脸上意味不明的神色。土方面无表情时总会无端升起一股令人畏惧的威严,这多半托了他那双“青光眼”的福,此时却软化下来,眼神悠远。

他大概是在笑的。售货员想。这和她上一次接待的一位女士表情很像,不过那位女士似乎是为了带给她关系亲近的人,看到辣酱时要更开心一点。

土方此时终于恍回了神,低声道了一句抱歉,走出店门。

外面倒是一片繁华景象,行人都神色匆匆,车流毫不停歇,就像是被设置好程序一样,一环扣一环的川流不息。土方这时才有一种他是个闲人的真切感。

商场离家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他却走得缓慢,愣是落下了时光一大截。

门“吱吖”着被推开,天色还早,屋里没有开灯也是亮堂的。土方进了屋子,先把装着蛋黄酱的袋子放下,然后举起纸袋看,纸袋和一本小书的长宽相近,他又用手摸了摸轮廓,一张一张的似乎叠着什么。

他忽然嗤笑一声,真是大半辈子的矫情都被用光了。也就不再磨蹭,把纸袋里的东西取出来看,是照片,在近藤婚礼上照的。他心有所感地直接取出最后一张——是他和三叶的合照。

他们并肩站在红毯上,笑得明媚,身上的礼服还没换下,身后有着花团锦簇。他们两的手看似随意地垂着,中间两只却是互相抵着,轻轻柔柔的。如果不是自己就是当事人,土方几乎要以为这是哪对羞涩的新婚夫妇。

简直,美好得过了头。

他看一会儿放下照片,自嘲般地笑了两声。随即拿起手机,给坂田银时打了个电话:“混蛋,你下班没有,下班了来老地方喝酒。”话说完就挂了,也不给他回绝或答应的机会。

临出门之前,土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把照片放好。他和三叶的照片则单独取出来,放在另一边。

很多年以后,那些照片蒙了灰又被擦亮,然后周而复始,被主人一次又一次地拿出来欣赏。只有那张合照,一直被安放在原处,被灰尘模糊了面庞,不复清晰。

那照片里的人,瞳孔曾住着我。①


土方在居酒屋没有等太久,就看见银时骂骂咧咧地冲了过来。

“说吧,你小子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我好不容易做完手术,正准备投向美人怀抱呢,就被你一通电话叫过来了。”银时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土方对面。

“少废话,请你喝酒要不要。”土方开了两瓶酒,把其中一瓶砸到银时面前。银时看了看他的脸色,翻了个白眼。“你看上去可不是想请我喝酒,倒是要把我吃了差不多。”

说话之间土方已经咕嘟咕嘟灌了自己半瓶多下肚,此时他眼里才有了点亮光。“你说,我是不是太绝情了点?”

银时反应过来他讲得是哪件事,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你那不叫绝情,叫不讲理。”土方露出几分醉态,没说话。他平时虽然刻意节制着自己喝酒,但酒量并不差,银时多少也见识过,从来没有像这一次一样半瓶就醉。说到底,有些话不喝醉也说不出来吧。

“这样的事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你一顿再说。神经病啊,莫名其妙就变了脸。”

“换句话说吧,你远离三叶的理由很简单,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明白。但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问过她的意见了吗?

你可不要太小看女人啊。她们看似柔弱易折,其实内里坚韧的很。她们像花但不是花,花受到狂烈一点的风雨也许就会蔫掉,而女人在蔫掉之后还会再生长,绽放出比以前更漂亮的光华。

你之前和三叶对上眼了,天雷勾地火,现在却突然说,不行,我要坚守岗位,当一条单身老警犬,不是生生在她心上剜肉嘛。

这么一想你简直太混蛋了。”

土方闷声喝酒不出声,银时就抱着酒瓶絮絮叨叨地说下去,最后终于忍不下去了。“阿银我啊,明明自己还是个单身xx至今没有交出去的madao,为什么总要当你们这群混蛋的感情顾问啊!”

............

“我是个胆小鬼。”半晌的沉默后土方只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话题好像就此终结,他们互相灌酒,醉了就稀里糊涂地嗷着不明的语句,也划拳,规则是赢的人喝酒。毕竟能得到暂时消愁的东西,才算是奖励。

不记得闹了多久,也不记得喝了多少,土方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家的天花板,他强忍宿醉后的头痛爬起身,却怎么也没回想起是谁把自己送回来的。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客厅,发现桌子上放着煮好的早饭和醒酒汤,看上去已经凉了。

土方本以为做早饭的人会留张字条之类的,可他环顾一周,也没有发现多出来什么东西,反倒是昨天拿到的那瓶辣酱失了踪影。

他晃了晃此时沉重的有些过分的脑袋,拖着步子去洗手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还带着血丝。他盯着镜子沉默一会儿,抓起毛巾洗了个脸。

洗完之后他整个人似乎都清爽不少,步伐也随之轻快起来。土方快步走到桌子旁,喝下那碗早就凉了的醒酒汤。他又回到房间里重新换上制服,他临走关门之前,回头深深望了准备好的,完全依照他喜好的早餐一眼。

从今以后,就是真的新开始了。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了大半个月,期间也有不少事悄然改变,对土方来说影响最大的大概就是陪他喝酒的人越来越少了,近藤自然不必说,从和阿妙确定关系那天起,就几乎不再和他们鬼混在一起了。银时和桂也总说有事来不了,看他们最近的表现应该感情上的喜事了,全藏只会在特殊情况下喝酒,山崎最近似乎在卯足了劲追一个女生。而新八和总悟......在他心里还是小孩子,至少不是可以一起喝酒说浑话的对象。

有酒却无三两好友,这人生啊,寂寥。

可也许他本该和他们一样,是他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

空闲的时间多了,接的任务就随之多起来,跟着他实习的冲田总悟的脸也越来越黑,终于还是到了一个临界点,爆发了,“土方混蛋,去死吧!”

土方看着眼前指向他的枪口,默然无语,“你是白痴吗?”“你才是白痴!要不是姐姐一直拦着,我早就打死你了!你不要休息没有社交生活,就连累手下人的幸福生活吗?!”冲田总悟显然气得不轻,打算新仇旧恨一起在今天了结,知道姐姐也许会和土方在一起时他心情十分复杂,但知道这种可能性断绝以后,还是由土方断绝的,他的心情就更复杂了。但不管怎样,姐姐幸福和土方去死从头到尾都是很明确的。

土方索性闭上眼睛,“打吧打吧,我不还手,你自己就是警察,知道恶意伤人是什么后果。”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还是用枪械。”

........失恋后的男人会变得特别厚脸皮是吗?

冲田总悟最终选择放下枪,改成狠狠揍了土方一拳,然后径直走开,末了还不忘扔下一句话:“我要休假三天,你帮我请。”

土方站在原地捂着刚刚被打的地方,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还真狠啊,果然是个姐控,这样想着,却有莫名有些恍惚。

转眼又是五个月过去,日子对土方这样的单身老汉来说总是过得特别快。近藤抱着一沓资料走来,把它们放在土方的办公桌上。他转头向土方交代任务:“下周三上井那伙人会在双桥边的那家居酒屋进行毒品交易,人不多,但是个个都是老手,小心点。”见土方点头,近藤犹豫了一下,还是重又开口:“下周三也是三叶小姐的婚礼,你要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土方截断:“不了,任务情况紧急,若是错过这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抓到他们的马脚,你代我向他们问声好,顺便把新婚礼物替我给他们吧。”

“......我知道了,不过你可别悲痛之下滑了脚。”近藤拍拍土方的肩膀,不再说什么,倒是土方站起身,向近藤深深地举了一个躬:“近藤老大,谢谢。”近藤笑笑:“都是兄弟。我等着哪一日喝到你的喜酒,那才是真的谢礼。”

也许,会有那么一天吗?等他尘埃落定,等他窥得了盛世太平的一角,他就退隐下来,找一个长满了三叶草的地方,开一家蛋黄酱专卖店,守到他两鬓斑白,白发苍苍,替曾经无数飞蛾扑火的英雄们好好看看这苍天白日,朗朗乾坤。

实行任务的那一天终是到了。

酒店里灯火通明,到处张灯结彩,花团锦簇,美丽的新娘挽着新郎笑得温柔极了,她神情恬淡,眉眼间是一如既往的动人。神乐坐在台下看着,却不知怎么想起了近藤婚礼那天他们闹着让伴郎伴娘合影时三叶的样子,虽然没有身着华服,她眼中的光彩却胜过一切烟火盛光。

那时他们都还属于少年,走路都恨不得时时带风,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特别的,什么都可以慢慢来,包括人生,包括爱情。意气风发里全是挡不住的锐气。

可是后来,后来啊,时光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无限拉长,模糊了面孔,也模糊了曾经动过的心、爱过的人。

回头万里啊,只可惜故人无少年。

双桥下传来几声枪响,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土方挣扎着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雪白,他用了两秒时间反应过来自己所处的位置,然后艰难地忍着剧痛按响了护士铃。

各样嘈杂的脚步声立刻从走廊响起,很快接近病房门口。出乎土方意料的是,第一个进来的竟是山崎,他的眼眶还有些红,不知是不是一直守在病房外熬出来的。

“警佐!你终于醒了,都两天了。”山崎扑到他床边,“医生说只要你能醒过来,就算是度过危险期了。幸好那颗子弹没有射进你的肾脏,不然我们只能在地狱里见面了。”“说什么呢你这混账。”土方瞪他一眼,“老大呢?”
  “局长正在赶来的路上……啊!可能快到了!我现在就去门口等他,警佐你好好休息!”说罢山崎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土方被不靠谱的属下气得简直心肝疼,险些又昏过去。他试着起身,却因牵扯伤口引发的疼痛而不得不作罢。他就这样躺在床上,想起昏倒前自己脑海里三叶初见时的笑容。他迷迷糊糊地想,身穿婚纱的她,一定比那天好看千倍万倍吧。
   明明只相处了几个月,可是蕴含其中的爱恋像是要绵延一辈子,在他心上缠上一道道丝,嵌进肉里。
   房门开了,进来的是近藤他们,神乐和银时冲在最前面,一个大喊着“十四!”,语气悲戚地仿佛病床上躺的是她的老父亲,另一个则看着他满脸不屑,“嘁,竟然还活着,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嘛?”其他人的表现与他们大同小异。冲田总悟走过来把神乐拎走,顺便阴恻恻地瞪了他一眼。
    土方有些哭笑不得,他们的表现仿佛不是他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倒像是去某个景点度假回来一样。只是看着他们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显然都是立即扔下手里的事赶过来的。
     “三叶怎么样?”吵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秒,随机更加沸腾,夹杂着“儿子你看我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女人,真是太伤爸爸心了。”之类的话。土方无力阻止,只能随着他们闹,心里期盼着护士能来把他们扔出医院,不是都说病人需要静养吗混蛋。
     老天大概是听到了他的愿望,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不过不是护士,但也达到了消音的效果。他定睛看去,是三叶。他笑了一下。
     “十四郎,你感觉怎么样?”三叶关切地问他,语气还是轻轻柔柔的,他却敏锐地感觉里面少了某些东西。“挺好的。”他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如果没有这群笨蛋在旁边吵的话。”
     于是人群第三次炸锅。“混蛋我们来看你你竟然还敢不满吗!”“就是啊十四,说好的感恩戴德呢!”谁跟你说好了啊……土方没忍住朝他们翻了个白眼。探病之旅就此变成土方批斗大会。三叶站在一旁,不太插话,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停过,明媚的一如往日模样。
    土方就着吵闹声慢慢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这就够了,这就足够了。

十一
    阿妙来警局探班的时候常常会给局里带来一些新八卦,例如“三叶准备开一家花店”“总悟向神乐求婚却因为没有准备醋昆布蛋糕差点被拒”“桂已经发展到一天三次准时去拉面店报道了”……
    土方用手轻轻摩挲了一下下巴,难怪那小子上次回来脸色那么臭,又找到个嘲笑他的理由。
    阿妙的厨艺也在不知不觉变好,只是炒鸡蛋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也不知道近藤是怎么吃到现在也没有食物中毒的。
    所有人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跌跌撞撞向前奔去,无论经历多少苦难心里依旧坦坦荡荡,似乎坚持希望是与时间对抗的唯一法宝。谁都能发现彼此的成长,神乐日益沉稳的脾气,冲田总悟逐渐坚定的眼眸,新八不再摇摆的步伐……可是谁都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神乐依然活泼朝气,保持对醋昆布十年如一日的热爱,银时依然荤话不断,时不时帮人点“小忙”,桂依然目光清澈,天然得有些呆气……
     那一段还没来得及盛开的情事,终于随着时间逐渐消磨,融入一点一滴的琐屑中。
      只可惜没有人知道,被誉为“魔鬼警佐”的土方十四郎,在一次次生死关头能够拼尽勇气活下来,仅仅只是为了一个被遗落在岁月里的微笑。

(完)


①出自苏打绿的《喜欢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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